北邙冢葬西子人

自认惊叹的桥段终沦为老生常谈。

「探哀」并不完美的你和我




·   又名《令人心动的offer》


·   2w一发完结,私设如山,cp洁癖请酌情观看。

·   我已经一年未写过这么长的作品了啊,写了很多想写的东西,但也有很多东西最终没写到。虽然有些烂尾但终于写完了(瘫)想说的话都在文里。



·   那就按例先祝大家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并不完美的你和我》




「1」

 

潮湿又快速流动的空气,顺着下颚线缓缓滴落在哑铃上的汗珠,被困在降噪硅胶耳塞中的激荡Hip-hop,这些元素包裹、侵占着他的五官六感,却让他放松下来,时刻提醒他身处的环境已不再是“战场”。纯粹的耳境里陡然闯入一声低沉的男士怒吼,旋即就是“咣”的一声,整层楼板都要跟着震上三抖。

这家健身房改装自一间废弃的钢材厂,外表上看是很有复古韵调的漆红尖顶的集装厂棚,内饰简约又不乏网红该有的风格,层与层间却也只是一块单薄的红铜钢板。深夜的综合器材区依旧是个矫揉造作的地方,白马探捞起衣角抹了把人中凝结成片的汗珠,对那些同性生物一定要在健身房里凹的逼格表示嗤之以鼻,还要对自己是否会被这种行为带来的潜在危险所波及表示理性质疑。

 

这都是生长环境带来的的习惯,规律又恶劣,迫使他在高强度工作后还会抽时间完成一组完整的无有氧,一定要在健身房这样潮湿的环境中——这和在高档咖啡厅用Macbook赶监察报告的状态如出一辙。会格外认真、会有成就感,莫明其妙的,普罗大众这种处于轻奢环境中就会产生无可替代的高效心理激素的弱点,资本的运营商们最喜闻乐见了。

 

白马探也承认这是个恶劣的习惯,环境于他的状态而言过于重要,可他满腔的压力、愤懑可以通过对65KG下拉器械的输出,随着酣畅的汗液一起迅速代谢,尔后他能迅速进入深度睡眠,并于第二天精神饱满、西装革履地进入“战场”。

——反正也只是个临时发泄压力的地方。于是他原谅了同性生物的造作行为,拉下最后一组动作、灌一口水、下楼,准备冲凉。

 

行至楼梯的拐角,白马探还是不由放慢了脚步,把目光投向了底层的有氧区。孜孜不倦的健身教练还在狩猎每一位长得像“健身菜鸟”的顾客,他挤在两台跑步机间狭小的空间里,黝黑的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挂着自认帅气的微笑与跑步机上的“菜鸟”搭讪。

被打扰的“菜鸟”小姐茶色的后发尾用一根极细的橡皮圈扎起来,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发辫又短又卷——因为她本身就是短发,平时蓬松的发顶看上去手感很好,发梢却连肩膀都够不到,还微微有些向内卷扣,像用一只优秀的直板夹夹烫出来的弧度。她把妆都卸了,取了隐形眼镜,所以在高挺的鼻梁上架上了一副厚重的粗框眼镜——还挺封印颜值。

 

Speed 7.5,incline2,这个强度对于女生来说有些磨人的,白马探望了眼跑步机上的时间,42′23″51。

 

教练说出第一声“您好”的时候,“菜鸟”小姐连头都没回,素面让毛孔肆意呼吸,Bose的耳机从颈环内牵出两条极细的黑线埋入耳阔,降噪器非常优秀,所以不知道是真听不见还是装听不见。第二声那教练提了嗓子喊,他站在楼梯上都听得见,而那么大个人站在那里,她想不去理会都难吧。

却见“菜鸟”小姐直接拉了一边的耳机,偏头,语速过快,言简意赅:“不要私教,谢谢。”

那看上去质朴憨厚的教练估计被如此直接的球打蒙了,他张了张口,问了一句:“啊?”

节奏被打乱,“菜鸟”小姐眉头深深地皱起,此时跑步机上的时间清晰的跳入了第43分钟,她飞速地摁下“Relax”,两分钟倒计时开始,跑步机履带的坡度与速度立刻都进入了减缓阶段。

她随着降下来的速度从小跑变成了快走,深深喘了几口气,依旧目视前方,口气冷淡:“我说,不需要私教,请不要打扰我,谢谢。”

 

是她的性子,虽认识的时间不长,但看来她工作或是私下都一样的,白马探索性斜靠在扶手上看起了热闹。

 

“为什么不要呢,我能更好地帮助你达到身体想要的状态。”为了生存,私教依旧锲而不舍地在营销。

“菜鸟”小姐的第二球把两位注视着她的男士都打愣了:“你有腹肌吗,撩起来我看看?”她说这话时面部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侧目垂眸,从跑步机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微微牵了点嘴角。有点讥讽。

“是,是‘教练自己身材管理先要过关’的意思吗?”那教练有些羞赧地摸了摸鼻子,大概也是没想到现在的女孩这么奔放,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打着太极道:“那如果我给你看,你就报我的课吗?不,不然我多亏啊。”

啊,真是单纯且幼稚呢,白马探觉得她心里一定在这么说,毕竟她下一句话就是:“如果真的有,一定迫不及待地撩起来了吧。”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对的,其实说到底,男生在这方面的表现欲都是一样的,特别是在特定的这个地点。

 

而她嗤笑了起来,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拍下了红色的「STOP」键,停下了已然速度缓慢的履带。收起自己的毛巾和水杯,其实一点都不菜鸟的“菜鸟”小姐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更衣间。

喂,让时间停在44′47″41也太折磨强迫症了,且为了躲避营销,最后的拉伸都不做了吗?也不考虑其他人的感受,瞧,那个教练多尴尬啊,内心怕不是把她骂了几百遍“装腔作势”了。

 

白马探耳边莫名就响起了前几日黑羽的一番话来。

 

“一个热场的小魔术而已,一般正常的女生,在那个刚认识的情境下,一定是会笑着拍手,最好再加点称赞来捧场的啊!”彼方扒拉着午餐,唾沫横飞,白马探当时将自己的餐盒不动声色地往内斜了点,回想了一下毛利、远山和中森的“正常”反应,敛了眼睫听他继续巴巴,“可宫野志保,她就让人觉得很尴尬好吧,你们还记得她的目光吗,皱了眉头还要挑眉,透出一种对我行为的惊疑,笑容更是有些半尴不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幼稚的小丑。”

 

“可你的确有够尬的啊黑羽,”工藤新一拍了拍黑羽快斗的肩膀,示意他吃饭时收点声,“哪有在冷场的情况下突然大喊一声‘Magic’然后炸个礼花的,喷了一桌,我都觉得自己的额神经跟着礼花一起炸了……好吧好吧,你想说这是面子问题,的确,兰就很给你面子,她从小就这样,对流浪狗格外……没说你是狗你把盒饭给我放下!”

 

“是年龄的问题吧,”服部平次也参与进了讨论话题,“在女生眼里男生都是幼稚的,同期的女生就经常这么吐槽我们,更别说宫野还比我们大一岁,实习分到一届也没办法,医学生的艰苦我等法律狗不懂。诶工藤,你们是高中校友吧,你怎么评价宫野?”

“也就是校友而已,算是师姐,一起参加过竞赛,”工藤新一摊手,“成绩拔尖是没的跑的,当年也是对手……但也是出了名的冷淡。再说,升大学后接受的是截然不同的教育模式,鲜有联系,现在就更不好评判了。”

 

“反正就是不好处,”黑羽快斗大有种要一锤把人设拍死的架势,“实习期的任务我绝对,绝对不要跟她分一组!”

工藤新一在一旁大笑着调侃他:“可以,优秀,你不要大神带飞,我还要呢!”

“呸!大神你先把自己的青梅竹马带着跑吧!”

 

一群吱吱喳喳的日本本土男,对女生的讨论还真是格外上心。白马探当时默不作声,此时却觉得黑羽快斗说的并不全是偏见。

 

宫野志保,不好相处。

可这跟他,关系不大。

 

他这么想着,跳下楼梯,也径直向更衣间走去,途径上前企图搭讪的健身教练的时候,年轻的茶发男士目不斜视,健步如飞。

 

 

「2」

 

姓名:白马探 Hakuba Saguru

性别:男

身高/体重:182cm/69kg

毕业院校:伦敦大学学院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

专业方向:法学

关键词:少爷、侦探、学霸、轻度自恋、各种强迫症

 

或许还有的关键词:目标限定的温柔

 

 

「3」

 

“工藤,麻烦……”

 

前方传来异响,是交流的气音,宫野志保不动声色地抬眸望了一眼,望见白马探起身去向工藤新一询问着什么——八成是上次的监察报告。话说回来,不愧是日本本土顶尖大学的法律生,从本国的专属法律角度出发写出的报告,工藤新一自然会比白马探这位留英归国的同专业生写得得道。更别说,工藤新一推理上的天赋的确是八人中拔尖的存在。其他两位男生也同时起身,四个人凑在一起开始研究起工藤新一那篇批注不少、却同样收获赞赏的报告。

不服输的性子在他们这类精英生中格外炽热,但放下心气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虚心求教,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觉悟。

 

宫野志保垂眸继续望着自己的邮件发呆,她的实习导师也很负责地用批注评价了她的整篇报告,她作为医学生,对案件的出发角度是与众不同的,导师也很赞赏她这个新奇的角度;但实事求是来讲,她对作案动机、事发逻辑的分析对比法律、刑侦专业的其他人就逊色太多了。

要不要也去男生那边参与讨论呢?她又向前望了一眼。

 

“啊呐,宫野同学……”身旁的毛利兰悄悄凑了过来,“我刚才向新一要了他的报告,要不要我们四个一起来讨论一下?”她手指悄悄划了一圈,圈住了她们四个女生。

宫野志保沉默了。靠性别划分的团队吗,好像是私下类话题最舒适的一种交流划分方式……可是在这种对实习报告的研讨层面,她有些不愿意,毕竟同性的思维逻辑会有无法避免的限制,更何况她有这方面的一股骄傲——她想要的是讨论、辩论,而不是分享自己的心得并帮人讲解,她心仪的讨论群是前面那一坨。

可,拒绝好吗?那方阵营并未探索成功,说不定会被拒绝加入,她拒绝的举动又好像要把自己从同性阵营剥离出去了。啊,啧,头疼……

 

“白马,你在看什么?……啊,对,你们要不要一起来讨论一下啊?”

她们猛地抬头向前望去。工藤新一坐在工位上,伸着手冲他们摇手。宫野志保首先撞上的却是白马探直白的目光,他是唯一一个站直身体的人,然后她看他一言不发地又垂下了眸。

“诶!可以吗?那就太好啦!”毛利兰很迅速地收拾笔记本站了起来,招呼她,“宫野同学,快来,我们一起。”

 

不论如何,总算是得救了。宫野志保松了一口气。

 

在她走过去的时候,宫野志保看到黑羽快斗飞快地绕到了她的另一边,和同为江古田来的中森青子站在了一边。这么大的位置变动令她敏感地皱了皱眉,但无需过多上心,谁也不是必须要人喜欢或讨厌的。女生的到来令原本闲散的男生们都有些莫名的拘谨,反之同理,八个人也不愿意挤在一起同看一张小小的电脑屏幕,站位莫名分散了起来。但排除性别这个因素,他们还是在按照地理位置在抱团——东京、大阪、江古田和……英美归国?

 

报告主工藤新一好像察觉了这种拘束感,他抓了抓脖子,椅子往后退了点,把屏幕前端的空间让出来,讨论的声音也提高了起来。所幸八人都不愿在这种小地方过多纠结,不一会讨论氛围就热烈了起来。偶尔也会有小吐槽,比如:“黑羽,你对犯罪人心理分析得也太透了,我怀疑你是当事人本人。”“服部,你和远山的大阪腔是rio重哈哈哈!”“宫野,你怎么还是这么犀利,嘴也太毒了吧!”,如此云云。

 

真好啊,有些羡慕。宫野志保悄悄叹了口气。但她学不来,这是事实,她没这么……自来熟吗,这个词汇好像有些褒贬不知,要贴切形容可能是热情且包容,还能在尴尬中克服生硬,主动抛出话题、破冰暖场。她做不来。

 

“等会你的报告能借我参阅一下吗?”

突然一声耳语,宫野志保本能惊地想往后退,身体却比大脑更快反应过来,脚站得很稳,只是背部往后稍微晃了晃。她抬眼,看见白马探未侧目看她、却欠身靠向她的侧颜。见她未作声回复,他转过头来,赭红色的眼眸像一杯沏得浓郁的伯爵红茶,“你的分析角度很好,我想详细参阅一下整份报告,可以吗?”

 

“我也想看!”工藤选手突然举手。

“……我先来的!”忽然就好像不愿将出声的“功劳”让给工藤新一了,白马探伸出一根手指将工藤新一一把戳回去,转身对她一本正经地说,“你发我,我发他。”

 

她忽然有些想笑。

“啊啦,我发群里。”

 

拘束感一下就减轻了。

好神奇。

 

 

「4」

 

姓名:宫野志保 Miyano Shiho

性别:女

身高/体重:169cm/48kg

毕业院校:哈佛大学 Harvard University

专业方向:生物医学科学

关键词:女神、学霸、一流办事效率、气场绝佳、超难亲近

 

或许还有的关键词:难以觉察的自卑、超爱姐姐

 

 

「5」

 

就好像企业会有管理培训生的招生计划一样,警视厅每隔两三年也会网罗一批最精英的年轻人才,为他们提供难度为地狱级别却专业含金量极高的理论实践培训与生存训练。从这样的实习期走出来的新人无一不会成为日本警界的中流砥柱。机会绝佳,可要获得这样的机会,都是要经历厮杀的。

 

在这样的厮杀中,宫野志保会为自己的学历而感到骄傲与感激——H开头的院校,顶级的医学院,足够她在激烈的战场上一剑披靡。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为下一代灌输“学历不重要”这一思想的教育者,学历确然不是全部,那薄薄一本毕业证却是学习能力与态度的证明,也是太多高级职业的敲门砖——用它,轻轻一敲就会开,你不用砸。虽然得到它,需要付出比砸门更漫长的气力。

 

后来在这样高端的一个实习里,她竟也发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要经历完整的残酷厮杀的。

 

“难得这么早下班啊,我们去找家餐厅撮一顿吧!”

他们在一旁伸懒腰。

 

宫野志保抬头凝视着夜空,那原本应该漆黑的颜色被成片整栋的明亮高楼所照亮,染成了难言的灰紫色。晚八点的东京,车流依旧密集得厉害,一长片通红的尾灯堵在同一个漆红的交通灯前,霓光映出一个个汽车司机疲惫冷漠的面容;夜风蹿过她单薄的铅笔裤,吹得人好冷;蹬了一整天的细短跟,脚趾、脚板、后跟,都分不清哪一个在疼了。

“抱歉,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她攥紧了公文包的包带,匆忙又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她不自觉地缩起来,感受大家有些异样的目光,不知道是又她不合群了,还是他们在排外。

 

“我记得宫野同学家住在江户川区葛西,离樱田门很远呢……聚完会很晚了,再让人家一个人坐尾班地铁赶回家也太辛苦了。”自然又体贴地帮她解了围,毛利兰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宫野同学不用道歉,以后多的是机会。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呀。”

 

宫野志保抬头,有些复杂地望了毛利兰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她又鞠了一躬,然后飞快地,向地铁站踱步而去。穿着这样一双磨脚的鞋子,她还需要在拥挤的地铁上站约莫一个半小时。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干脆就脱了吧,地铁上不缺她这样狼狈且急需休息的上班族,也没有熟人与她一方线路。

 

“毛利,你这句话让我想吐槽她不合群也没法了。”良久,停在原地的众人中,黑羽快斗长叹了一声,“那我们接下来去吃什么,也不用照顾宫野的窘迫了,找个高档点的?”

“赞成。”服部平次举起双手,“我想吃刺身了,或者西餐厅也可以。”

“那你们照顾一下我的小金库啊,”远山和叶叉腰笑道,“我家给的赞助也是有限的。等这周发了工资再吃更好的吧。”

 

“抱歉,我也不去了。”白马探摁灭手机屏,淡淡地说。

“少爷,听闻吃不好了,您也要搞特例?”黑羽快斗无语地给他一击肘击。

他一把推开黑羽快斗,晃了晃手机,摊手表示无奈:“我家老头临时叫我去赴宴,我有什么办法。”

“哈,警视厅少爷的专属烦恼。”工藤新一笑骂道,“然后你就要听平时变态严苛的导师科长们挨个上来恭维。”

“你们的份我也会一起听的,到时候发群里。”白马探回嘲道,但其实他的群消息一向Mute。他摆了摆手,向刚叫的专车走去。

 

“啊,真羡慕你们这群警视厅少爷。”黑羽快斗头枕在交叉的手臂上吹口哨,“果然日本还是官僚阶级哦。”

“哥靠实力进来的好伐,只是在实习期能被父辈的同事关照一下,求您别贫了。”服部平次拐上黑羽快斗的脖子骂道,“你以为我想活在老爸的功绩下吗!”

“就是哦,我爸这么多年了都没抓到基德。像我,一定行。”中森青子损爸方面一向在行。黑羽快斗无语心想:您快省省吧,基德的作案手法您没一项分析完全的……倒是另外三位男生,现在不搞点手段迷惑一下,基德过两年怕不是失业。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就拐向了工藤新一。

 

“我也没关系,你别瞅我。”工藤新一举手挑眉表示清白。

“你是没关系,你也就初中才认识目暮警部而已。”毛利兰立刻笑拆他台。工藤新一回敬:“彼此彼此。”

 

这些声音被“砰”一声合上的厚重车门阻挡在外。

 

银行家的孩子成为银行家,政治家的孩子续作政治家。你说这样好吗,还行,精英教育与权力集中,保证20%的人紧握80%的财富;这样到底好不好呢,阶级的固化、扩大的贫富差距、难以改变的国家。所以他们也才会招宫野志保这样平民出身却学历顶高的人进来吧,万里挑一,就像上层阶级对下层新兴势力的筛选一样。

他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员,站在金字塔的前端,垂眸俯视那因脚疼而蹒跚的茶发身影。

 

那些暗橘的街灯裹挟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牌透过车窗打在白马探脸上,他撑着头看着窗外,手指无节奏地轻敲脸颊。陡然有那么一个瞬间,会觉得莫名无力。为她,也为自己。

 

“少爷,路上堵成这样,可能不能按时赶到老爷指定的地点。”

司机在前排轻声询问道。

 

“本来也没想着要去,我刚推了。”

 

阿谀奉承的社交场,对父辈功绩的细数、为升职晋升而说的好话、对他的垂询和称赞,分不清这些称赞到底来自自身的优异还是父辈的加持——大部分是后者……从小到大去了那么多,不差这一次。

他答道,

 

“掉头,直接回家。”

 

 

「6」

 

“我回来了……”

黑暗迫使她收住了声,宫野志保轻手轻脚摸开玄关的灯。

 

灯亮起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面前餐桌上用纱网盖着的晚餐,小菜、厚蛋烧、盐焗的秋刀鱼和米饭,还有一碗用保鲜膜封着的味增汤,是姐姐留给她的。

其实也不算特别的饿,这个时候用微波炉可能会吵到睡下的姐姐,宫野志保脱了鞋,绕过拥挤的餐区,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小沙发。

 

——啊,回家了,真好。

 

狭小,做完饭的油烟与洗完澡的水汽会被困在其中迟迟无法消散,里屋一张够不上双人规模的床占了公寓最大的一块面积,暑气与冷意都要依靠一台悬挂在床尾的年迈空调机去调节,每个夜晚都会吹得人口干舌燥。这样一方公寓,她曾与姐姐相依为命了好多个年头。

 

但这是家啊,呆着就会觉得舒心,不论她在外面遇到了怎样的冷箭,家都是柔软的、包容她一切的。能有一天宅在家里就好了。宫野志保随手捞过一个抱枕,开始望着有些掉皮的天花板发呆——啊,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谁不想混吃等死呢。她长叹了口气。

 

“志保……?”

里屋传来响声,还是吵到姐姐了吗?宫野志保皱了皱眉,轻声应道:“嗯,姐姐我回来了,你不用管我,继续睡吧。”然后她心想,实习期结束后,若能拿到一个相对不错的工资,明年一定要租个大点的公寓。

 

“我没事,本来就等着你,没有办法完全睡着的。”宫野明美披了件单衣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来,“饿吗?我帮你把晚饭热一下。”

 

“啊我自己来就好……”

宫野明美把她按回了沙发里:“休息一会吧,朝六晚十的,一定累坏了。”

 

可姐姐也一定很累。宫野志保这么想,却没再坚持。她争不过姐姐的,一直都是这样。

 

饭菜被加热后会重新散发出那些好闻的味道,勾动起她僵硬的味觉神经,原来已没有感觉的胃突然咕噜起来,一阵阵收紧,呐喊着它要吃饭,现在、立刻、马上。

或许是她第一筷米饭吃得太过彪悍,宫野明美小小吃惊了一下,旋即轻轻地笑开了:“还说不饿……”然后她将味增汤轻轻推到了宫野志保手边,怕狼吞虎咽的妹妹噎到,“如果饿了就先在外面吃完了再往回赶,跟姐姐说一声就好。”

 

“刚才是真的不饿的,”宫野志保一边剃着鱼刺一边又捞手边的包,“对了,我给姐姐买了水果,你明天上班可以带着……不用给我带,我们科室有自己的下午茶。”

宫野明美接下,对着绛紫又饱满的车厘子叹了口长气:“你这孩子,又乱花钱……”

“这怎么能叫乱花钱呢,”宫野志保反驳,“再说,我有钱的,姐姐不用担心。”

“有钱也不用花在这种地方……姐姐还是希望你和朋友们多约着出去玩,即使钱不够姐姐可以给你……”

“姐,”她打断她,“我会把钱花在自己愿意的地方。”

“什么是愿意的地方呢,”姐姐也跟着要指正她,“若是不扩展并维系自己的人际网,是会吃亏的。况且你这个年纪,也该去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想着以后组建自己的家庭了。”宫野明美顿了顿,又继续叹道,“更别说,你的学费贷款……”

 

“姐!”筷子扣在碗沿,面前的人止住了话,微微缩了缩。宫野志保自己也发觉这声呼喊过于严肃,她吓着姐姐了……可没办法,她们虽然是相依为命的,但在生活理念上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分歧,一有这方面的话题展开,就肯定会有争吵出现。明明都深爱着对方,明明都在刻意避免这类话题了,为什么就不能在宝贵的相处时光中避免争吵呢?

 

“……这些我自己会想办法。”沉默了一阵,宫野志保重新执起筷子,温声说,“等实习期过了就可以和他们谈正式工资了……到时候会比现在要好。贷款我也有每个月定期还,还完后也完全能照顾到起居的开支。社交……以后会好的,你别担心。”

 

她脑中飞快闪过同期生的面容。

如果留在警视厅工作,他们必然会在自己未来的事业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吧。即使被分在不同的部门也会有工作上的交集,说不定日后还有麻烦彼此的地方,若是谁升职比较快可能还需要他罩一把拉一手。

以她这样的糟糕性格,也不可能全盘拒绝对组员的帮助,会花费额外的时间帮他们梳理、讲解案件上的医学漏洞,也会偶尔花费超出预支的费用参与聚餐。相对的,有人欣赏她、倚靠她、帮助她,也有人不待见她,毕竟他们都在最激烈的竞争中维系着如此微妙的关系平衡,竞争时往往触动的都是对方最深层的利益,所以在那些私下的交往时间中,他们彼此都在小心翼翼地往冰面的裂痕上贴创可贴。

 

这就是社会啊,没什么能避免得了的。

做不来,也得做。

 

至于伴侣,宫野志保一直觉得这是个无法强求的东西。

且不说她一直觉得投资自己才是最值得的事情,在日本这个社会里,若女人结婚后就必须回归家庭相夫教子,那她这样优秀的学历与工作到底有什么用呢?前半生的奋斗最后淹没在家庭琐事里,奋斗的意义又在哪里啊?

更别说,结婚该是爱情的结果吧。势均力敌该是爱情与婚姻最好的助燃剂,两人若是不能互补、不能相互激励着成长,这样的婚姻与人生又有什么盼头?

 

当然,姐姐与她的思想并不一致——宫野明美一直觉得人生得有伴侣、得结婚生子。也不是无法理解——姐姐怕她孤独,她知道她现在就是孤独的。而她这样固执的“骄傲”中,不可避免地掺杂着很多的自卑与绝望——是玫瑰又如何,这么扎手,谁会冒着鲜血淋漓的危险来采摘她呢?

所以,这些争执的结果每次都是宫野志保收起自己浑身的刺,去小心拥抱被扎疼的姐姐。

 

“嗯,以后会好的……”宫野明美接着她的话,半晌她重新抬起脸,神秘地笑道,“志保,告诉你个好消息。”

宫野志保抬起眼,有些疑惑地望向姐姐,在宫野明美重新抬起左手后,她看到了她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钻戒。

 

“我和大君订婚啦。”

 

姐姐笑得很幸福。

真好啊,这就好了。

 

 

「7」

 

宫野志保第三次见到“诸星大”时,她面前摆着一件漆黑的防弹马甲、一盒装满实弹的弹匣、一支磨砂无光的马卡洛夫,还有配套的护目镜与护耳夹。本来就是警视厅的持枪实地训练,相应的器械与场地都配套完全,圈圈圆圆的标靶红心离他们数十米远,而不是长在那个男人的眉心。

 

她过大的反应把与她渐渐打熟的同期生们都震懵了,他们都没想到她会如此失态,所以在她伸手去捞那把马卡洛夫的时候只有白马探抢先一步打掉了那把枪,他擒住她前伸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向了他。

她的下颚狠狠磕在了他的右肩峰,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浑身剧烈的颤抖。

 

气氛着实尴尬,打火机点烟的声音突兀一声嘎达,浓烈的烟味瞬间就弥漫了来。

 

“赤井先生,枪场禁烟,您又不是不知道。”好像唯他还保留着说话的能力一样,白马探微微皱起眉,视线默默落在怀里人茶色的发顶上,又转到那个男人身上,看到他狠狠吸了两口烟,再把烟摁灭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顶。可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怀里的人猛地推了他一把,低着头冲出了枪场。

 

这算无辜被波及吗……白马探目光在这群人中逡巡了一圈,摇了摇头。

“我去看看,你们先练。”走出两步,他又转过身,对他们的教官调笑道,“赤井先生,这事我帮你摆平了后,别忘了给我满分。”

 

女孩子要照顾,分也可以照样拿,若是如此,这个人情还算值得。

白马探心想,运气好的话,他可能还会赚点。

 

 

「8」

 

白马探是在警视厅最顶楼找到宫野志保的。除了他俩外,这里空旷无人,巨大的停机坪上寒风猎猎,一开门就掀了他完美的刘海,感觉发际线都要被往后吹上几尺。少女就站在栏杆边,茶色的发随风乱舞,有一些被水渍粘在了下巴上,她时不时就会伸手扒弄一下,另一只手里攥着她深紫色的手机,踌躇的情绪正困扰着她,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烦闷而把手机从顶楼狠狠地扔下去。

 

白马探有一个好习惯,是他浪漫主义的母亲从小就培养起来的——只要他着一身正装,西装的胸前口袋里必会备一块丝绸的手帕,以备天降的水渍之需,不过这个需求大部分是为Lady准备的,绅士会在适当的时机为哭泣的女士递上它。

 

倒霉就倒霉在,他们今天是下场训练的,都按照上级要求换上了轻便的运动装。那块此刻被需求着的手帕与他的西装一起安静地挂在楼下的更衣室里,白马探啧了一声,感慨手帕这种东西虽然实用性不高,但随时随身携带才是绅士的必修守则。

 

在他踌躇的时候,哭泣的女士已经隐约听到了身后沉稳的脚步声,她把头深深埋了下去。看得出来她刻意控制着身体的抖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微微抖一下,又在一声长叹后,用理性彻底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白马探走过去,和她一起靠在栏杆上,“你想哭就哭好了。”

宫野志保侧目看了他一眼,女孩脸上太狼狈了点,和她平时精明干练的造型过于违和,她自己可能也了解这点,于是飞快地撇回头去,却又委屈地吸了两下鼻涕。

这下没有手帕的窘迫进一步迫害了年轻的绅士,他犹豫了两下,期间甚至想把自己的胳膊直接递到对方眼前鼻子边,然后自己骂了一声自己神经病。

 

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件带着体温的运动外套递到了她手边。宫野志保默默瞟了一眼,听他在风中大着嗓子说:“将就一下吧。”

可她没有伸手接,反而将眼泪鼻涕狠狠抹在了自己的衣袖上,包括化掉的高光与粉底。

“我不想帮你洗衣服。”她的理由言简意赅。

 

白马探倏得一下就笑了。

“赤井先生怎么得罪你了?”他问,可这句话一问出口,他们之间原来还算平静的氛围立刻就被那些狂风吹毁了一般,他被风使劲儿往外推。

他站住脚,眯了眯眼,继续说,“我跟赤井先生以前也有过交集,他是很优秀的FBI探员,更是最优秀的狙击手,完成过很多危险的潜伏任务。警视厅请他来当我们的培训教官,也算用心良苦。”

她沉默,拳头攥得很紧,手机在掌心里膈出深红色的线。

“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私仇,但在刚才那样的严肃场合,你不该想着去捞枪对他,会被直接扣押的,到手的offer也直接废了。”

那是你这么久来拼命要攥在手心里的东西,他心想,但没说出来。

 

“无所谓,我无所谓……谁让他骗……”宫野志保终于有了反应。

“FBI探员在私下生活中都会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打断她,“是为了家人和朋友的安全,这你得知道。”

 

一针见血。

初见赤井秀一的时候,宫野志保表现得只有一些小意外,惊怒的情绪是在听到导师介绍出“赤井秀一”这个名字时才发酵出来的,这种情绪在听完介绍后达到了峰值,慢慢又转化为现在表露出来的心疼与委屈。若是连这种小细节都发现不了,也枉他自诩侦探了,虽然一直盯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啊白马先生。

 

宫野志保没有继续再发泄过多的情绪。

好像是真的捡回理智了,白马探输了口气。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僵直了背:“冒昧问一句……不会他隐瞒身份骗你感情吧?”

啊,这很不妙啊。

半晌,他听到她愤愤一声:“呸。”

 

好,不是就好。

风真的吹得人太难受了,这可不是好好聊天的好环境,白马探掏出自己的小怀表看了看,轻轻打了个响指:“快到饭点了,你洗个脸,我们溜出去吃顿好的吧。”

 

宫野志保用手背抹了抹脸颊,淡淡地回道:“我们还有训练。”

“你真的不会继续把他的脑门当成枪靶吗?”白马探反问。

 

……

身旁的人又是一连串的沉默。

 

“吃牛排吗?”

她忽然豪气地撩了一把头发。

 

他又打了个响指,

“开车楼下等你。”

 

 

「9」

 

“我觉得我亏了。”

 

 

妆容重新精致起来的宫野小姐用叉子轻轻敲了敲波奇碗边,严肃道,“你翘一节枪击培训不算什么,我翘了却会被算为零分,最后还是要没工作……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出来吃饭?”

 

“反驳,”换回西装三件套的白马先生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红酒杯,“先不说你本来就想要翘课——是翘完一整天的那种,就说攻击教官这事,我要不拦着你一把你现在就在警视厅的拘押所里吃牢饭,而不是和我出来吃牛排;而我还要纠正你,我的考核不会掺任何水分,0分还会是0分,但翘了就是翘了……话说,说好的吃牛排,为什么最后还是只点了波奇饭?”

 

“啊啦,吃不起和你一样的和牛厚切,”宫野小姐理所当然地道,“但是仅一份我还是负担得起的,所以只请您这位少爷吃。”

“我觉得这顿饭是我买单,”白马先生皱了皱眉,“毕竟点餐时没有客气……你要是坚持,那也该是AA。”

 

“哦,这是你说的,那就AA。”宫野小姐立马笑道,为保住了自己的钱包而鼓掌。

“你啊……”白马探无奈地笑笑,搁下手中的刀叉,对宫野志保认真说,“跟我出来,吃什么你做主,我什么都可以。”

不要觉得尴尬,不要为了迁就而犹豫,进而在自己力所不能及的领域破费,这没必要。

 

宫野志保挑眉,有些揶揄地道:“没照顾你的少爷胃,你别自作多情。那刻是真的很想吃牛排,放一大块黄油烤出焦褐的那种……餐厅也是我自己选的,你吃什么我都没意见。”她搅了搅碗中的鲜蔬沙拉,抿嘴笑道,“至于波奇饭……那当然是,理智最终告诉我,还是要保持身材。”

 

“下班后去健身房再跑上44′47″41不就好了?”白马探也回敬她。

宫野志保扬起眉:“啊,果然是你。”

 

“我很难认吗?”白马探回问道。原来那天她是注意到他了,还真是意外。但这也是理所应该的,健身房里没几个人像他一样惹眼了。

“不……只是未料到白马君……”宫野志保无语道,“果然男人在健身房的表现欲都是过盛的。”

 

“多谢夸奖。”

“没在夸你。”

 

或许气氛这种东西的确需要一个人来炒热,特别是在三人以上的聚餐场合。但现在他们之间的氛围才是相处中更为舒适的一种,不是说可以为所欲为,但不用过度地维护,只是彼此都为对方多考虑一些就能令双方感到舒服。偶尔一些在可接受范围内的小调侃能更快地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前提是要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

于是话匣子很容易被打开。但宫野志保到底还是不愿随意倾诉的人,她也只是拐弯问了白马探几个问题。

 

“若发觉婚姻关系的契约者与实际描述并不符,该怎么处理?”

白马探的回答也相当谨慎:“不能容忍超越道德范畴的隐瞒情节,例如隐瞒婚姻状况与他人发生关系,我觉得这是底线。但如果是为了这段感情好,例如隐瞒自己睡觉打呼磨牙这类生活细节,个人觉得可以酌情考虑。可,婚姻关系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切都需要当事人去开诚布公、自行判断。”

 

话已经说的很委婉了。提示她需要了解赤井秀一隐瞒的原因,判断理由是否可包容,也要把问题交给当事人自行解决。冲动不可取,幸好她也已经过了冲动的那个阶段。

 

良久,宫野志保叹了一口气,又问:“若是不能知晓对方隐瞒后的生活与痛苦,还能叫伴侣吗?”

“……这谁知道呢,”白马探这么回复她,“隐瞒的理由太多了,大概没有一对伴侣是毫无保留地与爱人分享喜怒哀乐的。或许有人会愿意负担起两人所有的压力痛苦,或许又会有人不愿让另一半陪自己一起受苦,于是展开羽翼为TA撑开一片净土。依我个人的想法……达成共识就好了吧。”

 

“达成共识?”她不解。

“若想一人承受,另一人就能做到不闻不问,这样也不会徒增烦恼;若彼此都愿意分享、分担,那便不用去顾虑那份分享所带来的痛苦与负担。”他这么回答道,“在携手之前,若能达成这种共识,大概就会少了很多误会和争执吧。”

 

但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是最理想的状况,却也是最不易达成的虚妄。若真的彼此相爱,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呢,又怎么可能全盘托出呢?两个人都是从未涉足过“LOVE”这个领域的菜鸟,一切美好的理论都建立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上,拿出来讨论还真是贻笑大方了。

 

宫野志保望着对方的眼,湖蓝色的眸中有理解的豁然,却也有些悲哀的迷茫:“若是能心灵相通就好了……虽不用言语,但不论是怎样的未来,都能有彼此做支撑。”

 

而他抿一口柠檬水,缓缓肯定道:“宫野小姐以后的伴侣,一定是个有福之人。”

 

 

 

当晚白马探开车送她回家,名贵的轿跑穿越大半个繁华的东京车流,缓缓停在她住的出租楼外。那条路多年欠修,凹凸的土丘使车身颠簸得厉害,考虑到他的车底盘过低,宫野志保在路旁下了车。

白马探替她开的车门,在她刚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她疑惑他为何能做到如此快时,他答说家教如此。

但开车送女孩子回家,的确还是头一次。

 

“谢谢你送我回来。”扶着白马探的手下车后,宫野志保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她内心极其不愿让同期生知道自己的住所,但是他的话,好像也没那么抗拒。的确,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不用谢……”

白马探垂眸有些复杂地看着宫野志保,头顶路灯月白的灯光被他高挑的身姿挡了大半,将她拢在这方阴影里,而她身后也拉出半个清冷单薄的影子,“我也,谢谢你的午餐……”

 

还是被她抢先付了钱,他甚至不知是在何时。

 

“要感谢白马君的一席话。与君共进,相聊甚欢。”她笑的时候,眼睛竟是亮晶晶的。这样才是她吧,或许是因骨子里的骄傲而不愿欠人人情,又或许这是她固执表达谢意的方式。

 

那就让她付吧,这次。

白马探笑了笑,他执起她还搭载他掌心里的手,弯下腰,轻轻地吻了吻。

 

希望她以后不要拒绝他共进午餐的请求。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说:“希望今天的翘课后,我们还能顺利上岸。”

 

 

「10」

 

“老实交代,翘班一天和妹子去哪玩了?”

这是来自其余三个男生的逼问,很是直接,极为八卦。

 

第二天的午餐时间,白马探的脚步兜兜转转,却依旧拎着便当盒坐进了男生堆里。他慢条斯理地旋开装着味增汤的保温壶,看着豆腐扑通扑通掉进碗里。

“吃了个饭,看了场市中心的艺术展。”事实陈述完毕,年轻的茶发男士面无表情。

“Oh man,什么进展了?话说,你居然对宫野那样的女人感兴趣?”

 

“要是有进展,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们一起吃饭?”他抬眸略微不爽地回道。

午餐时间一到,他们还是又回到了各吃各的的状态。警视厅的餐厅装修得倒有点休闲餐厅的氛围,有四人座的小圆桌,也有两人座的小方桌,宫野志保每次都会选择偏角落的位置一个人解决午餐。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和另外三位女生坐在同一桌里——是在讨论课题吗?这就很棘手,因为他没办法装作自然地在她对面落座了,更何况今天餐厅很空,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出任务了,“找不到座”这种借口会很烂。

 

“也是,”黑羽快斗点头认同状,“宫野那种女生……不好追啊。”

“我还以为你之前对‘女王’的印象已经有所改观了?”服部平次在一旁调侃道。

“饶了我吧,虽然宫野做队友带人‘上分’很厉害,但上次模拟开庭,我在对面快被她怼成馓子了。”黑羽小朋友抱着卷饼呼号道。

“大神能相处,但不代表能追啊,”工藤新一在一旁笑着帮黑羽快斗补充,“那么强势的女生,现在看下来也是个事业上的强者,日后怕是不好相处哦。”

 

“哦?工藤君不想要个势均力敌的伴侣?”今天的白马探,在这种话题上倒是表现得饶有兴趣。

 

“不能说不想,”工藤新一如此回道,“伙伴双方势均力敌、相辅相成,在事业上应该是一件很好的事;但你把这样的一对放在婚姻上,未必是一件好事。”

白马探身体坐直,示意他继续,表示洗耳恭听。

 

“二人都想在事业上闯出一番天地,那如何分出精力经营爱情呢?……若都对彼此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当出现对方想法与己方相左的时候,彼此又都不想让步,是否会出现激烈的争吵呢?……再后面,情景放在婚姻后,若双方都忙,是否要孩子,什么时候要,孩子日后谁付出更多的精力去带……这些都是问题。”

 

白马探挑眉,挂起讳莫如深的笑:“工藤君……考虑的真周到啊。”

工藤新一也噙着同样的笑回应:“只是日常对未来的头脑风暴而已……所以,我一直觉得日本如今的婚姻体系形成是有一定原因的。欧美的税收体制不也是,deduction尽力服务于单收入家庭。”

 

“这就是你会选择那家伙的原因?”黑羽快斗冷不丁地问。

那家伙是谁,在这话题里不言而喻。

明媚的女孩,温柔体贴、家境良好,到警视厅是通过家里关系的介绍、陪心上人体验工作。虽然培训期暴露出各种各样的专业短板,但这不是很重要,她日后大概率也不会留在这里。若非要找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也会往非诉讼业务发展。

那刻白马探清晰地捕捉到工藤新一眼中划过的刹那迷茫,那点迷茫像块卷在风里的黑色绸布,疯狂地纠结缠绕,彷徨且无力。他忽而想起昨天与宫野探讨过的的话题:两人的生活相差过远、无法知晓彼此的工作或生活的细节,进而会没有话语与交流,这依旧无法避免争执的产生。

 

不论哪方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工藤新一刚才只是粗略列举了其中一方。

所以,他们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以后还会为此做不同的退让罢了。

 

“……或许吧。”

工藤新一最后只是这么轻松地回了一句,他用手摩挲了一下膝盖,又无所谓地伸了一个懒腰,“但谁知道呢,人生太长了,我现在想的,不一定就是我以后做的。”

 

“是呀,谁知道呢……”

于是白马探也这么感慨,“不留遗憾就好。”

 

 

「11」

 

对面落座个人这件事,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前些日子她出于莫名的情绪一直在与其他人抱团行动,可宫野志保到底是喜静的人,她本身也拿不出太多话语去参与女生间多而复杂的话题。为了躲避而强行合群,三天她就原形毕露了。

 

此时她抬头后亦不由叹慨,一位出色的男人大概放在哪里都会自带闪光出场,更别说这位男士养眼、会穿,还有头发。

 

焦糖色的西装太衬他了,她其实好喜欢西装革履的男人,坐下时会优雅地解开西服外套那一颗珐琅扣,露出极为合身的浅米色马甲;就餐时会轻轻拉松领带,解开金色的袖扣并挽起熨烫笔挺的袖口;收口的西服裤下永远配着与西服同色系的深色长袜,小腿修长有力却不露肉色,脚踝精巧,皮鞋锃亮。

 

“坐在白马君对面会产生虚荣感。”她笑道。

“过奖了,”他也笑着回复,“这种感觉,我也感同身受。”

 

说完互相恭维的话,真正想展开的话题却像被瞬间蒸发了一般,养眼的先生小姐开始面对面默默就餐,表面上风轻云淡、行为正常,殊不知这两颗聪明绝顶的脑袋中其实皆是一片空白。

 

要说什么……

 

既然不说什么为什么要坐过来……

 

啧,贸然开口会不会遇上她不感兴趣的话题……

 

你倒是先开口啊……

 

精英们的就餐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刻钟。在这样熟人云集的场所面对面就餐还是第一次,白马探与宫野志保体验满了一言不发、如坐针毡的十五分钟,从最初的双肩紧绷到最后的帮递纸巾,氛围虽有些许古怪,但所幸,当事人心底都没出现要命的抵触情绪。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吗?”

分别时,白马探虚虚揽住依旧处于预上升状态的电梯门,当着电梯间不算少的同事如此淡然地问如今在尸检实验室培训的宫野志保。

 

“不怎么确定,”她左手搭上右手的臂弯,决心无视一次身后那些探寻的八卦视线,轻声回复道,“……下班了Line敲你。”

 

他眉目倏尔弯了起来,如放了香料与水果焖煮的热红酒一般,令人醺醺然。

“嗯,午安。”

 

在电梯门合上前都一直有人如此注视的感觉,比电梯飞速上升带来的压强还要让人想深深地呼吸。

但他们的实习期快要结束了,宫野志保斜靠在电梯间内默默想,短暂的相处都得益于这短暂的实习期,他们都尚且年轻,实习过后各人会有各人的选择,选择后大致会是截然相异的人生路,或许这只是一次有些不同的邂逅,像相交线萍水相逢的那一点,仅此而已。

 

 

「12」

 

开门的一瞬间风依旧汹涌,天空却是一碧如洗的蓝,骄阳炙烈,鲜有云霞。

 

宫野志保拨开粘上唇膏的发,向那个冲他挥手的青年走去。其他人也回过头看她,青年们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铝制的听装啤酒,被冰镇的杯壁沾了满手的水珠。

“只叫一个女生来也太狡猾了吧。”工藤新一在这片骄阳下眯着眼看宫野志保坐下,他随手也从迷你冰箱中拿出一听蓝莓味的鸡尾酒扔给她,又一边打趣了坐在她身旁的白马探。

“你若想要大家一起开送别会,我可以在群里艾特其他人。”白马探怼了回去,“再说,是宫野先问我的。”

宫野志保“嘁”一声拉开了易拉环,接着白马探的话继续说:“我在签合同的时候听到导师们在惋惜。为什么?”

 

“为什么呢……”年轻的关东名侦探在这栋“国家警法心脏”的顶楼停机坪上眺望整个樱田门,缓缓弯起嘴角,为了不让风吹散他的回答,他提了嗓子大声道,“诸多考量吧。”

其余四人皆表示洗耳恭听。

 

工藤新一继续道,

“前段时间双方有见家长,”

 

“这么早?”服部平次打断他问。

 

“对,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父母们早就有这方面的考量了。但你们应该也多多少少知道她那边,她母亲坚决反对我以警视厅警员这样的职业身份开启这段婚姻关系,”工藤新一仰着头灌下一口冰啤酒,仰头的那下短暂闭上了眼,“说是……不想让女儿步他们的老路。”

 

“你和毛利的父亲是不一样的。”宫野志保打破了那短暂的沉默,因为女生的话匣子里兜不住这类话题,所以她多多少少也有耳闻——是好父亲,做警察的时候英勇、枪击水平极高,可现在无甚人生大目标,喜酒、好色、好赛马,接点私家侦探的案件糊口。

工藤新一和那位不一样——宫野志保现在信誓旦旦地在想着——他们一点都不一样,以后也不会的。步老路什么的,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吧。

 

“我也这么觉得~”工藤新一哼笑道,“那位大叔……”

 

“好像都是在一部恋爱喜剧番里长期担当搞笑番位,职业恰巧地适合这个侦探或怪盗类题材。”黑羽快斗接过了话。

“你怎么这么熟练?”

“这是兄弟篇某些逃不开的人物设定。”

这个与工藤新一极其相像却无任何血缘关系的青年无意识地抬手,好像想去拉低帽檐——可他根本没有戴什么有扁平帽檐的高脚礼帽。大概是意识到这点了,他咬紧牙关,咧嘴笑了笑。

 

“所以?”白马探好像从话题开始就是沉默无言的,他只是作为话题的推进者,在默默思考着这些兄弟的人生走向。

 

“所以,我大概会成为我父亲那样的人吧。”工藤新一望向前方,认真道,“成为推理小说家,将自己这些年的见闻与经验汇成一部,甚至多部小说,能赚钱也能有时间陪伴配偶、兼顾家庭。”

 

“这就是你做出的退让吗?”白马探继续问,又立马笑了,“这么快就有第一个退让了。”

这个笑没有太多的好意,工藤新一也知道。

 

“说到底,你们参与这样大张旗鼓的实习,也是因为人生选择充裕、机会众多,随便挑了一条作为尝试罢了……”宫野志保低头摩挲了下手中冰凉的易拉罐,冰镇铝罐太冷了点,让她在这样一个艳阳高照的暑日下从指尖开始,浑身冰冷。

方才在签字的时候,她看着白纸黑字的工作关系契约,觉得很有成就感,认为这几个月、十几年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又因这项职务所能带来的机遇与前景而感到期待与向往。她喜欢与优秀的人共事,喜欢他们积极又认真的人生态度,并希望在那些恒星的感染下自己也能成为热烈与耀眼的其中一员。

 

结果那么炽热的一颗,转瞬间就想要泯然众人。

“明明拥有这样充满机遇与挑战的人生,你怎么在初期就选择了这样一条普通安稳、简单好走的呐……”

 

不可能不感到惋惜,但他们不是同路人,她早该有所察觉。

 

“惋惜会有,但我也不能说工藤的选择是错误的,”服部平次一把揽过工藤新一尚显单薄的肩膀,郑重地拍了几拍,“人生就是这样的吧,不停会出现分歧,不停得面临选择。就像我们之前探讨过的那样,选择前需要深思熟虑,选择后把这条路就尽力走到底,不要留下遗憾。”

 

说罢黑皮的少年又笑开了,牙与皮肤的色差过于明显,却会显得整个人开朗又活跃,“喂喂喂,你可是我们中间最早步入婚姻殿堂的,在这方面的较量大家可都输给你了啊。”

 

“不服输的话,你也找机会去给远山告白吧。”

 

“告白需要仪式感,是要订地点的,就像初吻那样!……话说工藤,你会在哪里求婚啊?婚戒选什么品牌啊?婚礼在哪办啊,我可以当伴郎吗?”

 

“什么,讲究那么多的吗??”

 

“敲,服部你怎么回事,就开始竞争伴郎了吗?”

 

 

……

 

 

她转头,把手中的鸡尾酒塞进他的掌中:“太冰了,我不想喝了。”

他嗯了一声,握住了那冰冷的罐子,却一直盯着其上缓缓下落的水珠看。

 

“白马君。”

她把他唤回神的时候,天台上就剩了他们两个。

 

“我虽一直以这样孤僻且骄傲的样子包装自己,但在人生的选择上到底有诸多限制。现在警视厅工作的是一种最体面、也最让我姐姐放心的选择。可你,你不一样……”

 

“你为什么能说,我不一样呢?”

他反问。

 

“因为你来这里,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宫野志保抿了抿唇,“半推半就地接受家里的安排,你和工藤君其实都是如此……你一直在漫不经心地做这份实习,连跟我翘课翘得都那么理所应当,期间一定还和家里吵过一两架,所以白马总监才会把我们压榨得如此狠。”说罢她还摇头笑出了声,“陪太子读书,我一开始很嗤之以鼻,但连带着培训等级都上升了好几个Level,整合下来有些哭笑不得。”

 

“但,得益于大家的优秀,说你实习的时候没有被勾起竞争心是不可能的吧。你把最为优秀的工藤君当成劲敌,所以才无法认同他与你做出了一样的妥协退让……而以你现在所给出了新的反应,我才会觉得现在的你们不同了。”

 

“你说得对……但我也没想好自己以后到底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白马探长叹一口气,猛地捏憋了自己手中空装的啤酒罐,

“本科申牛津失败,退而求其次去了伦敦大学学院,读的是自己喜欢的法律,却依旧被家里叫回国发展。你也能看到啊,所学的法律体系不一样,发展亦会不同。”

 

“虽然很没有面子跟你谈这个问题……我还是相信交流的力量。”

宫野志保悄悄收回了想去触碰他紧攥的拳头的手,

“他们总在盼我们好……我们也都想证明,我们有我们能做成的事。”

 

“是的,可我现在做新的决定,可能放弃的不只是在国内安稳的现状了……”

白马探抬起头,视线从她还未收回身侧的指尖,一直漫上她如极川冰楔一样好看的眼眸。

他还说,

“但若不是遇到了你,我或许也还想着按部就班吧。”

在看到这样努力的你之后……

 

宫野志保愣了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然后她轻轻地笑了,像夏夜一股凉如泉蕴的风。

 

“你要去啊,”

 

她说到一半,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但还是鼓起勇气,把手放在他与她同色的发上,戏谑地揉了好几下。

在他抓住她捣乱的手腕时,她说,

 

“我会一直注视着你的,像之前一样,像现在一样。”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苟延残喘的你和我啊,其实都不是完美的人,都有自己的快乐与期待,都幻想过自己妄图成为的样子,却无一例外,有自己的挣扎痛苦与无可奈何。

都会有别人不得而知的小骄傲和小自卑,都花过一笔超出自己经济范围的钱财去买一件不怎么用的上的、却极其渴望拥有的东西,都和爱着自己的人因观念不合而发生过激烈冲突,对着无垠的夜默默流过泪,都缓缓松下了因不甘而紧攥的拳头。

 

可,总想去的吧,去突破束缚,去接近那个想要成就的自己。

一定有大于等于一个人在支持着你。因为有一个是你自己啊。

 

轻易妥协,未免也太逊了,我们都不齿那样的自己。

 

于是山高路远,勿要惧怕险峻,勿要输给分离,那有缘的你我,会再相逢。

 

 

 

「13」

 

 

“我觉得我亏了。”

 

 

隔壁桌过分美丽的小姐姐用叉子轻轻敲了敲高脚的红酒杯,我听她严肃道,“是公事期间,擅离职守是要被罚钱的。更何况我还是跟着总监出来视察的,被他老人家看见了我该怎么解释……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出来吃饭?”

 

“反驳,”她对面的男士男性荷尔蒙也太爆炸了点,还穿着Burberry最经典的英伦剪裁细条纹的西装,刚进来身披羊毛风衣时的气势太足了,像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英国留学生简直要被迷得神魂颠倒。他开口,声音的磁性和他的外表一样优秀,“我家老头那点心思众人皆知了,你竟然还没怀疑他点名带你出国巡查的心思,曾经在警视厅约你吃饭被他在电梯里看得一清二楚……话说他的存在感当时为什么那么低,我完全没发现他在电梯里。”

 

这是什么偷偷约会被父辈看到还助攻牵线的剧情,我是在看言情剧吗?

先说好,我不是故意偷听人家说话的,只是他们交流时讲的是日语,异国他乡偶遇母语者,你们不能想象我有多激动。

 

应该是好久不见了,可我也没法判定他们的关系。因为他们的话题太宽泛了,大部分在聊工作,感觉都是替国家工作的精英,所以他们的工作内容我也没敢多听。但听上去,他们都很喜欢现在的工作,语气里充满了认真的干劲。

后来聊到私事,他们一个聊成家生子的同期,什么工藤家生了个小女儿,服部家在大阪也不甘示弱,另一位没有什么音讯了,但最近怪盗基德在国际上过于猖獗也有迹可循;一个聊成家生子的姐妹,绝美小姐姐还叹了声说以前操心太多,她姐姐其实都知道姐夫的身份和工作,只是没有戳破罢了。后来婚前终于等来姐夫的坦白,现在两人过得挺幸福,果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当时幸好小哥哥拦着她没有把姐夫一枪爆了头。

 

我Giao……这么猛的吗……

我嚼着撒了普罗旺斯欧芹碎的牛排缩了下脖子。


然后小哥哥笑着补充道:“你姐夫也心虚得很啊,极其想弥补和你之间的关系,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成功上岸的?”

 

买单的时候我又听见了小姐姐不满的声音,她嗓音是属于冷冷的,却让人感觉很舒服的那种感觉,混杂在嘈杂的环境音中依旧非常好认。

她在抱怨小哥哥不跟她AA,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单啊。

而小哥哥笑着回复她说,现在还要和他AA,也太不把他的追求当一回事了。

 

他还说:

“吃什么你做主,我什么都可以,包括买单。”

 

……单身狗感觉承受了生命无法承受之暴击。

 

诶,原来还在追求阶段啊,但我觉得不仅是如此的。

因为在离去时,茶发小哥哥很绅士地替小姐姐披上风衣,小姐姐也很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两人的背影不论是从外表、气质、身高差还是从相处的氛围上看上去,都是那样的相配。

 

会幸福吗?

我也不能确定。

我只是个苦逼的留学生,平时最大的爱好是用文字观察与记录生活,此回只是压力太大才从学校溜出来,花血本吃一顿牛排时的一番所见所感。

他们于我而言,仅是一对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路人。

 

但我会祝福他们,请务必一切安好,工作也好、生活也好。

因为他们,皆是我最想成为的那类人。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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